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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版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

格鱼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周一早上,彭远征穿上母亲给他新买的浅色格子半截袖衬衫,穿上了深色裤子,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市委机关大院行去,正式开始了他市委机关干部的新生活。宣传部新闻科到底是干什么的?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母亲孟霖在周日这一天跟他探讨了很久,这两天只要他出门遇到熟人,都会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彭远征只能苦笑,以还不清楚为由搪塞。其实他很清楚这个科室的职责,也明白他未来的工作方向。新闻科,简而言之就是对外协调联系新闻单位,对内组织市委机关和全市党政机关的新闻宣传,联系市属各大媒体。一言以蔽之,就是写稿子的。彭远征心里很清楚,这个科室的人,每年都有一定的发稿任务,工作成绩基本上要看发稿的数量和质量。彭远征选择这个科室,不仅因为他是学中文的,...

主角:彭远征曹颖   更新:2024-12-11 18: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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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彭远征曹颖的女频言情小说《完结版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由网络作家“格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周一早上,彭远征穿上母亲给他新买的浅色格子半截袖衬衫,穿上了深色裤子,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市委机关大院行去,正式开始了他市委机关干部的新生活。宣传部新闻科到底是干什么的?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母亲孟霖在周日这一天跟他探讨了很久,这两天只要他出门遇到熟人,都会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彭远征只能苦笑,以还不清楚为由搪塞。其实他很清楚这个科室的职责,也明白他未来的工作方向。新闻科,简而言之就是对外协调联系新闻单位,对内组织市委机关和全市党政机关的新闻宣传,联系市属各大媒体。一言以蔽之,就是写稿子的。彭远征心里很清楚,这个科室的人,每年都有一定的发稿任务,工作成绩基本上要看发稿的数量和质量。彭远征选择这个科室,不仅因为他是学中文的,...

《完结版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精彩片段

周一早上,彭远征穿上母亲给他新买的浅色格子半截袖衬衫,穿上了深色裤子,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市委机关大院行去,正式开始了他市委机关干部的新生活。
宣传部新闻科到底是干什么的?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母亲孟霖在周日这一天跟他探讨了很久,这两天只要他出门遇到熟人,都会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
彭远征只能苦笑,以还不清楚为由搪塞。
其实他很清楚这个科室的职责,也明白他未来的工作方向。
新闻科,简而言之就是对外协调联系新闻单位,对内组织市委机关和全市党政机关的新闻宣传,联系市属各大媒体。一言以蔽之,就是写稿子的。彭远征心里很清楚,这个科室的人,每年都有一定的发稿任务,工作成绩基本上要看发稿的数量和质量。
彭远征选择这个科室,不仅因为他是学中文的,专业对口;还因为他知道这个部门有一天先天的优势:会经常参与市里一些重大活动并负责媒体报道的审查,不仅经常接触市一级领导,还上上下下接触人很多。
在宣传部的几个科室里,新闻科的科长是最容易被提拔和重用的。
彭远征自觉笔杆子比较过硬,况且他是重生者,前世又曾是机关的文案小吏,干起这个工作来轻车熟路立即能上手。
他自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在宣传部里闯出一片天地来。
组织部在一楼,宣传部在二楼。而新闻科就在宣传部这一层楼的最东侧,一间狭长的办公室内。
彭远征去的时候,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科员在打扫卫生。男的身材中等,相貌也极普通,女的则浓妆艳抹打扮入时,大老远彭远征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彭远征笑着敲了敲门,其实门敞开着。
男的抬头来望着彭远征,怔了一下,突然笑道,“你是不是新来的小彭?彭远征?”
女的也抬头来打量着彭远征。
“你好,我是彭远征,组织部干部科让我来咱们科室报道。”彭远征主动了进去,跟男的握手。
这人性格倒是挺好,他热情地握着彭远征的手哈哈笑着,“你好啊兄弟,我代表咱们新闻科和我自己,热烈欢迎新同志!”
“我叫马自——”
彭远征听了明显愣了一下,“马子?”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的微妙变化。
“是马自……”马自干咳了两声,郑重其事地强调道,“兄弟你记住啊,我叫马自,不是马子!”
旁边的女科员王娜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说马自,你不重复还好,你这一重复,我越听越像是马子。”
马自羞恼地瞪了王娜一眼,恨恨道,“马自,是马自,听明白没有?王娜同志!”
“我明白了,马子同志!我知道你是马自不是谁的马子哟!”
王娜回头去继续笑得前仰后合,这方面的玩笑显然是开了不止一回了。而马自又是一个喜欢搞怪的人,性格外向,也不会真正生气。
见王娜笑,马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瞬间就化解了这新同志初来乍到的陌生和尴尬。等新闻科科长龚翰林和副科长孙萍来的时候,彭远征已经和马自、王娜打成一片,将办公室的卫生收拾干净,又主动去锅炉房打了两暖瓶水,还未龚翰林泡上了一杯茶。
马自刚要敲打敲打这新来的同志,却发现他想到的彭远征早就想到了,一切都坐在了他的前头。马自暗道,这小子上道啊,聪明!很聪明!
王娜则暗暗思量,她听说彭远征是突然被组织部作为后备干部选调上来的,便猜测他不知道是组织部哪位领导的关系户。
龚翰林与孙萍一前一后地进门,彭远征站在为他准备好的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前向两人微笑问好,“龚科长,孙科长!”
龚翰林停下脚步打量着彭远征,和善地一笑,“小彭同志早来了?好,请坐请坐。”
龚翰林跟周大勇关系不错,周大勇打电话关照彭远征,龚翰林也得给几分面子。据说彭远征是个“关系户”,但市委机关里有关系的人比比皆是,你顺手指一个出来,背后都有人。就说这科里的大前年分来的马自和去年来的王娜,都有一定的人脉。所以,龚翰林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孙萍则扫了彭远征一眼,有些冷淡地点点头,径自去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彭远征善于察言观色,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副科长孙萍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太待见,不知道为什么。
彭远征笑着走到了龚翰林的跟前,“领导,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还请两位领导和两位老同志多多指教。”
龚翰林笑笑,“小彭同志,你先不要着急,工作的事情也急不得。这两天你先熟悉情况,弄清楚咱们新闻科是干什么的、需要怎么干,脑袋里先有一个概念,然后再说下一步。”
“好的,龚科长。”彭远征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随意翻阅着从马自那里拿来的一本新闻业务书籍。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其间,新闻科里的几个人各自埋头苦干,有的在写材料,有的则在看报纸,而王娜这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包里的BP机则是不断地响起,不住地用办公室的座机打着电话,打电话的声音很嗲,让人渗得慌。
彭远征冷眼观察着,他清晰地看到,每次王娜BP机响起的时候,坐在她内侧的孙萍则都要皱一皱眉头,而马自则抬头冲着王娜挤眉弄眼一番。
彭远征心里暗叹,果然市委机关这谭水深得很,单是一个小小的新闻科,里面的人际关系之复杂,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好在彭远征并不是真正的菜鸟。他根本不用舍得一身剐把曹操拉下马,只需安守本心从容应对,走好自己的路即可。
至于其他,统统都是浮云。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龚翰林放下手里的文件,笑了笑刚要跟科里的同志说说,今天中午聚餐,给新来的小彭同志接接风,却见孙萍霍然起身,急匆匆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龚翰林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也自顾起身,去食堂买饭去了。
马自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彭远征招了招手道,“兄弟,走,跟哥哥去食堂吃饭。”
彭远征也笑着起身道,“马哥,我要回家一趟,我妈还在家等着我一起吃饭呢。”

听曹大鹏说了这么一通,孟霖心里很是生气,微微有些激动地道,“曹书记,如果是厂党委决定的事情,我作为一名老党员,一定会服从组织决定。但是,明明厂里的方案上说财务处只设六个普通管理岗位,但为什么我还没有离岗,大老孙就从供销处调了过来?”
“下岗我不在乎,我理解厂里的难处。但是,凭什么让我离岗给别人腾地方?这也太欺负人了!”
“财务处的事情,有些特殊,组织上临时决定再多设一个岗位。至于大老孙,因为她还年富力强,考虑到厂机关以后工作繁忙,也需要留下一批具有丰富工作经验的同志带一带新同志,就把她从供销调到了财务!”曹大鹏皱了皱眉,生硬地解释了几句。
“她才比我年轻四五岁……这叫年富力强?再说她之前是干供销的,又没有财务工作经验,留在财务处带什么新人?能不能顶起岗来还很难说!我在财务处干了20多年,财务处业务能力比我强的也不多,为什么……”
孟霖涨红了脸,争辩道。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大鹏冷冷打断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这是厂党委的决定!你的事情,党委已经决定了,再跟我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劝你还是赶紧办手续,别到时候让自己难看,连补偿金都拿不到!”
孟霖虽然性格平和,但曹大鹏这么蛮不讲理,她不禁也生出了些许火气,冷笑了起来,“什么党委的决定,不就是有人花了钱走了关系嘛,口口声声说是组织安排,糊弄谁呢?”
曹大鹏大怒,拍案而起,“你说什么?谁糊弄你了?嗯?”
“好,你既然这么说,就这么地吧——我告诉你,你也别怨天尤人,你如果也有个当财政局局长的老公,我老曹也会给你这个面子!可是你有吗?”
曹大鹏拍着桌子,恼羞成怒道。
“你……你……你这是一个党委领导说的话吗?”孟霖气得嘴角都哆嗦起来,她扬手指着曹大鹏,眼前一阵乌黑,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我还有事,赶紧走!”曹大鹏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给厂保卫处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人把孟霖带走。
……
……
孟霖被撵出了曹大鹏的办公室。受了这一番羞辱和委屈,孟霖心里绝望且愤怒,但又非常的无力。
厂办的干事老肖叹息着劝慰着孟霖,“老孟啊,你要想开些啊,现在这年头就是讲关系不讲人情,谁让咱平头百姓一个,没有后台撑腰呢?想开些吧,好歹你家远征争气,进了市委机关工作,将来混个一官半职,你的后半辈子就该享福了。”
“回家去消消气,不就是一个破工作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想主动辞了下海!”
“老肖,你回去忙吧,我没事。”孟霖勉强一笑,有些失神地点点头,然后就缓慢地走出了机械厂的大门。
老肖望着孟霖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声。他眼看着孟霖正要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却突然见一辆黑色的普桑疯了一般地疾驰过来,还没等老肖反应过来,汽车就发出刺耳的刹车尖叫声,然后随着孟霖的一声惨呼,她整个人似乎被撞飞,生死不明。
老肖大惊失色,赶紧呼喊着一边叫人一边冲了出去。
老肖带着机械厂几个门卫冲出大门时,那辆黑色的八成新普桑稍稍在现场停顿了一下,旋即猛然发动,向前方逃窜了去。
老肖暴喝,“你不要逃!赶紧报警!赶紧叫救护车!他的车牌号是谁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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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远征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近中午,新安市中心医院门口,他疯魔了一般地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给司机扔下20块钱,就向急诊大楼奔去。
三楼是手术室门外,老肖焦急地来回转悠着,听到静静的走廊尽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猛然抬头来看见彭远征,就喊了一嗓子,“远征,这边!”
“肖叔叔,我妈……”彭远征脸色惨白,声音有些打颤。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对母亲的感情之深远远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突然闻听这个噩耗,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了。
“远征,你先别急……你妈被车撞了,现在还在手术室,但应该——”老肖勉强一笑,“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刚才听大夫的意思说,你妈左腿小腿有几处骨折,脑袋受了碰撞有些震荡……”
“谢谢肖叔叔,谢谢!”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站在那里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心头一片空白。
老肖本想悄然离开,但又想起了什么,就没走默然站在一旁相陪。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亮了。两个护士推着双目紧闭的孟霖出了手术室,两个女医生并肩走了出来,扫了门口的两人一眼,大声道,“病人家属在不在?谁是病人家属!”
彭远征一个箭步窜过去,急急道,“大夫,我就是病人的儿子,请问我妈……”
女医生点点头,和声道,“你不用着急,病人无碍,左小腿有三处骨折,头部遭受碰撞,暂时还在昏迷状态,但经过检查,没有生命危险。暂时留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天,看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一般而言,病人明天就会清醒过来,就不需要做开颅手术。当然不排除病人脑部有淤血,需要手术清理——这是手术单,你先跟我去签字,办理住院手续。”
“好的,谢谢大夫。”得知母亲并无生命危险,彭远征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回过神来。
他跟着医生去签了字,又回家取了一万块钱来,去一楼办理好了住院手续,然后才回到二楼的病区,发现机械厂厂办的老肖还在,不仅老肖在,机械厂母亲孟霖一些相熟相好的老同事也都赶来了。
“肖叔叔……”彭远征跟母亲的同事们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拉着老肖到了一旁。
老肖知道彭远征要问什么,就一五一十地把今天上午孟霖在厂里跟曹大鹏发生冲突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彭远征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是在厂里遭受了不公正待遇且被曹大鹏羞辱之后才意外出了车祸,被车撞了。
彭远征默然片刻,突然沉声又问道,“肖叔叔,那肇事的司机呢?有没有报警?”
“报警了,那辆黑色的普桑逃了,我们拦也没拦住!”
“交警怎么说?”
“他们做了记录,拍下了现场,然后就回去了,说是让我们等消息。”
“现场有没有人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呢?”彭远征一把抓住老肖的手,声音有些冰冷。
“厂里的一个门卫看到了,应该是江H56235,嗯,没错,我专门问过他,而且他也跟交警方面做了证词。”
“好的,谢谢肖叔叔了,肖叔叔请回去休息吧,等我妈妈出了院,我们再去向肖叔叔道谢!”彭远征笑了笑,深深地向老肖鞠了一躬。
老肖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远征啊,跟肖叔叔还这么见外?我和你妈是几十年的老同事老邻居了——得,我先回去,有什么事,你再给肖叔叔打电话!”

孙亚男这个京城来客走后,第二天上午,彭远征的机会终于还是来了,尽管有些姗姗来迟。
其实市委组织部昨天上午就以要从今年的应届大学毕业生中选调后备青年干部的名义,将彭远征的档案和人事关系从人事局抽调了上去。
而今天上午,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彭远征家里,要求彭远征当天下午就去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报道,说是市委组织部要统一安置一批学生,但具体什么单位、部门还没定。
彭远征给母亲孟霖留了一张字条说明自己去向,然后就步行去了市委大院。
新安市委大院距离他家不远,过两条马路三个十字路口就到,直线距离很近。但市政府就远一些了,在靠近开发区的一侧。
彭远征脚步轻快,十几分钟后就走到了新安市委大院门口。在对面的马路边上凝视着庄严肃穆的大院正门,门口那站岗的武警表情之严肃让人悠然而生敬畏。
这便是新安这个地级市的权力中枢了。
虽然隐藏在高墙之内的那三幢建于七十年代后期的小楼在如今城市建设高歌猛进的新安市里并不起眼,但关乎这座城市命脉的所有最高决策却都是从这里传出。
前世身为新安市新安区政府办公室的一名普通干部,彭远征自然对这座院落并不陌生。他就算是闭上眼睛都能摸清这三座小楼的路径,熟知这里的每一个部委办和科室。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大步向门口行去。
因为来市委大院办事的人很多,所以武警战士只是扫了他一眼,目视他大概不像不法分子,也就没有理睬他。
市委组织部在第一幢小楼的一楼,整个一层楼都是组织部的部门科室。当然,市委组织部还有两个科室和下设机构在市政府那边办公。
彭远征轻车熟路地直奔干部一科,然后轻轻敲响了厚重的门。
“进来。”门内传出一个沉稳的男声。
彭远征轻轻走了进去,面带从容的微笑。
科里有三个人,最里侧有一张深色的办公桌,里面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秃顶男子,显然是科长。而外侧则摆着两张米黄色稍小一点的办公桌,顶多30出头的一男一女对面而坐。
秃顶男子正在看报纸,看到彭远征进门就抬起头来,目光威严表情严肃微带傲慢。
以彭远征经常跟组织部门干部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倒也不是其人故作姿态,而是组织部的人向来都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道理也很简单,组织部管干部。市委组织部的人下到基层,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区县机关或者事业单位的领导也都会给几分面子。
“您好,我叫彭远征,科里上午打电话让我来报道的。”彭远征目视那秃顶男子,恭谨一笑道。
秃顶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是觉得眼前这小伙子的穿着打扮距离他的想象有些差距。但他却是立即笑着起身来招呼道,“原来你就是小彭啊,来,请坐。小李,给小彭同志倒杯水。”
秃顶男子竟然亲自给彭远征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了他的办公桌对面。态度之殷勤,让他的科员小李和小王都有些诧异。纵然是下面区县的组织部副部长们过来办事,也没见这厮这般殷勤。
男科员小李和女科员小王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却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疑惑。他们在组织部干部科室工作,那政治嗅觉可是非常敏感,秃顶男子在新安市组织系统也算是一号人物,能让他如此客气的,肯定有些来头。
非富即贵的关系户。
“请坐请坐,我姓周,周大勇,干部一科科长。来,请喝水。”秃顶男子热情地自我介绍着,示意彭远征坐下。
彭远征也没有客气,坐下后笑了笑,“谢谢周科。”
“是这样,根据市委常委会的指示精神,市委组织部决定从今年应届大学毕业生中选调一部分人作为后备青年干部,统一安置在市委市政府和区县机关里工作。”
周大勇公事公办地开始跟彭远征谈,这是组织程序,丝毫不能马虎。
“小彭同志是京华大学毕业生,品学兼优,又是学生党员,根据部领导的安排,作为干部骨干进行安置。”
“这一次的后备干部安置,有三个方向。第一是市委组织部、市委宣传部和市委办公厅机关各科室;第二是市属各局委办;第三是区县委机关。今天呢,我受部领导委托,征求一下小彭同志的个人意见。”
周大勇温和地笑着,慢慢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彭同志啊,我个人推荐你留在咱们组织部机关,比如我们科室还有一个编制。组织部管干部,也容易出干部,在我们这里熬上几年,将来下放,干个区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或者科级局的局长,日后再提副县,是很容易的哟。”
周大勇的声音极低,却极具蛊惑力。他似乎不是代表组织部干部部门跟待分配的后备干部谈话,而是作为科长在为本科室延揽人才。
如果彭远征不是重生者又有机关工作的经验,还真说不定被他蛊惑了。组织部确实出干部,但只是相对而言。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想必周大勇也不至于这个年纪还滞留在科级的位置上不得升迁了。
彭远征微笑着,心念却在电闪。
组织部虽然有权有派头有面子,但在他看来气氛太严肃太呆板,不适合他;而区县机关又不如市一级机关容易提拔,所以区县机关也放弃;至于市属局,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彭远征也是不愿意去的。
也就是瞬间,彭远征就做出了自己重生后第二个重大的选择——去市委宣传部。
他毕竟是学中文的,在管意识形态的部门更容易如鱼得水,干出成绩。虽然市委办公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他不愿意去伺候领导。
“周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宣传部,不知道行不行……”彭远征轻轻道,他面上的谦卑恭谨起码有五分是伪装出来的。
周大勇明显有些失望。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点头微笑道,“可以,小彭同志是学中文的,去意识形态领域工作也是人尽其才。嗯,市委宣传部有两个部门缺人,你愿意去新闻科还是宣传科?”
周大勇再次征求彭远征的意见。
旁边的男科员小李和女科员小王旁观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干部一科安置干部,什么时候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征求被安置者意见了,这好像不是分配安置,而成了求人办事还生怕人家不满意。
“新闻科吧?”彭远征回了一句。
周大勇马上点头拍板,“好,就这么定了。小王,就马上给小彭同志开介绍信,我给新闻科的老龚打个电话打声招呼。”

从宋部长办公室出来,彭远征如释重负。
薛书记不满的不是刘强的稿子——稿子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而是刘强本人。
也就说,就算是刘强写出质量很高的稿子,薛书记一样会不满意。换言之,薛书记点名让彭远征写,不过是一个发泄心中不满情绪的幌子,无论彭远征写出怎样的稿子、只要大差不差,薛书记都会采用。
他的目的是打击刘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种微妙的细节,也只有宋部长这种站在高层权力层面的领导,才能洞若观火。如果没有他的暗示和提醒,彭远征还要在稿子本身上浪费时间。
原本两难的境地,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被化解,彭远征心头一阵放松,当面对宋部长的点醒表示了感激,说了几句恭谨而得体的客套话。
宋炳南朗声一笑,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勉励了他几句,然后就送客了。
回到办公室,彭远征便仿照刘强的思路写了一篇讲话稿,除了变了变行文的风格之外,几乎与刘强的稿子如出一辙。小标题换了,但每个段落的内容基本一致。
不过,尽管这样,写完稿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第二天是周日,彭远征没有出门,留在家里帮母亲收拾卫生,一天无话。
周一上班,彭远征去得极早。等王娜和马自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办公室的卫生收拾干净,擦了桌子拖了地,然后把暖瓶里全部打满了热水。
孙萍那娘们迈着骄傲的步伐走进办公室,扫了彭远征一眼,冷冷道,“小彭,朱部长安排的稿子你写完了没有?下午就要开现场会了,薛书记还等着要!”
“再说了,还得先给朱部长审一审。”
“哦,我知道了,稿子我周六加班弄完了。”彭远征起身淡然一笑,见龚翰林也走进办公室,就从自己抽屉里掏出稿子递了过去,“龚科,我弄完了,您来把把关吧。”
孙萍冷笑一声。
龚翰林点点头接了过去,走回自己办公桌后坐下,立即埋首看稿子。时间比较紧了,必须要在中午之前把稿子报到薛书记那里去,而在此之前,分管领导朱成容当然要先审一遍。
龚翰林一边看一边皱眉头,很是失望。
在文字和逻辑上,彭远征的稿子没有任何问题。但跟刘强的稿子基本是一个模板,没有提出更新的观点和调调来——这样的稿子拿到薛书记那里去,不是找挨批吗?
龚翰林心道:不管稿子薛书记那边会不会满意,但你最起码换个思路写吧,这模仿刘强的稿子比葫芦画瓢,岂不是摆明了要糊弄领导?
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还有一个,比较浮躁。看这稿子,分明是没有动太多的脑子,偷懒了。
白瞎了自己一片苦心,为他找了那么多的参考材料。
龚翰林皱眉叹了口气,“小彭,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要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下笔,写出新意和与众不同的亮点来,可你看看你写的稿子,跟刘强的稿子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稿子,不要说薛书记那边不好说,就连朱部长那里也很难通过!”
彭远征笑笑,“龚科,我考虑了很久了,关于第三产业方面,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样了。可能我还是不熟悉情况,再加上水平确实不够,所以……还请领导谅解一二。”
孙萍在一旁不阴不阳地道,“这来了没两天,就成了咱们部里的一支笔,名声在外,怎么,这么一个小小的讲话稿,就难住咱们的彭大才子了?”
“我水平有限,只能写出这样的稿子,如果孙科长不满意,可以亲自动笔!”彭远征对龚翰林客气尊重,但对于这个一向对自己极尽打压欺诈之能事的泼妇孙萍,他可没有什么好心情。
况且,她本来就准备趁机借这事儿向他发难,彭远征早就心知肚明,焉能忍受下去。
孙萍这种女人本来就善于得寸进尺,你退一步她就会嚣张地进一步,对这种女人,只能迎头痛击。
“写不了稿子到新闻科来干吗?去后勤嘛!年轻力壮的,打打杂还是可以的。”孙萍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彭远征抬头望着气势汹汹的孙萍,嘴角突然浮起一抹深深的嘲讽来,“孙科长在新闻科这么多年了,也没写几个像样的稿子嘛。孙科长也可以去后勤嘛,我听说机关食堂还缺个厨娘,孙科长不妨去试试。”
听了彭远征针锋相对的话,王娜和马自再也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孙萍恼羞成怒,呼啦一下就把她桌上的水杯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她怒视着彭远征,扬手正待扯开嗓子就骂,龚翰林愤怒地一拍桌子,怒斥道,“都给我闭嘴!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老同志不像老同志,新同志也没有新同志的样子!”
正在这时,朱成容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龚翰林压下火气,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朱部长!”
朱成容沉声道,“安排小彭的稿子写完没有?下午两点开会,薛书记还在等着稿子!”
龚翰林尴尬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朱部长,稿子小彭倒是写完了,但我看还得再修改修改,还请领导稍待片刻。”
“没时间了,拿来给我。”朱成容伸过手去。
龚翰林犹豫了一下,无奈地将彭远征的稿子递给了朱成容。
果然不出龚翰林所料,朱成容站在那里匆匆看完,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顺手将彭远征的稿子往桌上一扔,冷冷道,“小彭,这稿子明显没下功夫嘛!比着办公厅刘强的稿子画瓢,你偷懒也偷得忒不是时候!想要糊弄薛书记还是糊弄我?嗯?!”
“如果你是普通的新同志,那倒也罢了。可问题是你有十分的水平,只发挥出了三分水平,这不是明摆着偷工减料偷奸耍滑吗?”
朱成容发火了。
作为部领导,当众训斥一个年轻同志,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彭远征默然,低头不语。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部领导顶嘴,哪怕是朱成容很不给他留面子,或者本就是有意刁难。
龚翰林暗叹了口气。经过了这么一遭,彭远征这个异军突起的宣传部的新秀,恐怕要就此消沉下去了。
马自也暗暗惋惜,同时又为朱成容的发怒而感到惊讶:不就是一篇稿子,至于吗?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大家族规矩森严,有冯老在的场合,只要冯老不说话,就没有人敢开口乱说,哪怕是冯老太太。
但冯家嫡孙冯远华突然笑着主动过去,给冯老的青花瓷茶杯里添了添水,然后装作无意地向彭远征笑笑,“彭先生,喝水还是喝咖啡?”
彭远征欠了欠身,轻道,“谢谢,不用了。”
“呵呵,彭先生,你以前认识倩茹姐吗?”冯远华突然道。
不能不说,冯远华非常聪明,今天本没他一个晚辈说话的份,但他却以这种方式巧妙地让自己登场表演了。
彭远征扭头扫了冯倩茹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不会吧?你们不是校友吗?”
冯远华问话的语速很快,紧接着又道,“彭先生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谁吧,也应该知道我爷爷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冯远华的话很平淡但却暗藏机锋。
彭远征是何许人,冯远华心机再深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听了冯远华的话,他心里冷笑,脸上不动声色。
“知道,是冯老,我在电视上见过。”彭远征笑容里微有些感慨,却把头转向了冯老,“您老找我,应该是跟玉佩有关吧。”
“没错,你很聪明。”冯老捏起那张认亲文书和玉佩温和一笑,“这枚玉佩是我当初留下的,这张文书也是我亲笔写的。”
说完,冯老目光炯炯地望着彭远征。
冯老说了刚才那番话,这就是相当于承认彭远征的父亲就是他失散的儿子,而他就是彭远征的爷爷,准备认亲了。
冯老的话让冯伯林夫妻皱了皱眉,而冯远华更是眉梢轻挑,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彭远征应该顺势上前,当场认亲。
然而彭远征却没有动弹。
他的神色复杂,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冯倩茹大为着急,不住地向彭远征使着眼色。
彭远征视若不见。
这个时候,彭远征感觉冯老似乎对他产生了些许的怀疑。否则,他不会只“暗示”而不直言相认。
尽管彭远征有备而来,拥有两世见识,还有信息前瞻优势,但他也深知,在这位掌握共和国大权的老人面前,自己透明得跟一张白纸一般。
凭直觉,彭远征猜测冯老已经在怀疑他的动机——所谓进京卖玉佩,不过是主动投亲的幌子罢了。
不过,对冯老的怀疑彭远征并不真正放在心上。
因为证物都是真的,他父亲的身世也是真的,没有任何造假的成分——他就是冯老的亲孙子,确凿无疑。
这就足够了。
主动投亲又能如何?
冯老既然已经当面承认玉佩和认亲文书都是他亲手所留所写,这就是一种接受的态度。
真正让彭远征沉默的是其余冯家人的态度。
他早就发现,冯家人中,除了长子冯伯涛夫妻和女儿冯倩茹之外,都不怎么“友好”。
冯伯林两口子的神态既有排斥也有轻蔑甚至还有隐隐的敌视,他们的儿子冯远华更是明里暗里夹枪带棒;而冯伯霞夫妻则是一片漠然,高高在上的漠然。
彭远征心里不由感叹,所谓的骨肉血脉天性,说起来好听、听起来很美而已。
对于他的父亲——冯老自幼失散的儿子,冯家人其实没有多少感情的成分。
若不是冯老夫妻的执着,他恐怕连冯家的门都进不了。
但进了也只是进了。要想真正融入这个红色高门,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彭远征心念电闪。
冯老虽然暗示可以认他,但却没有公开表明态度,既然如此,他便不可能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亲不能这样认!
因为这样认不仅会让冯家人看轻了他,还会遭遇排斥。
一念及此,彭远征突然起身,走过去向冯老夫妻鞠了一躬,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而去。
冯伯涛夫妻讶然。
冯倩茹惊呼一声,追了上去。
冯老太太着急地起身张嘴欲呼,却又无力地坐了下去。
冯老却端坐在那里,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彭远征匆匆下楼而去。
走出了数十米远,身后,传来冯倩茹微带喘息的呼唤声:“彭远征!你站住!”
彭远征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来望着冯倩茹,神色平静。
冯倩茹目光微微有些闪躲,幽幽一叹,“到了这个份上,我想你也该明白了。
你爸爸就是爷爷失散的儿子,你就是我的堂兄——这里是你的家,爷爷奶奶就在家里,你难道不认吗?”
“呵呵,或许真是这样吧。但对我来说,这太突然,有些接受不了。”
彭远征笑笑,“况且,这也不是我认不认的事情——既然这玉佩是你们家的东西,就留给你们了。”
“说得真好。”冯倩茹身后,追出来的冯远华轻蔑地笑着,此刻没有长辈在场,尤其不当着爷爷的面,他就无需再掩饰什么了。
“其实如果彭先生真的一身傲骨,这一趟京城就不该来。
当然,认亲是你的自由,只不过我们冯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鱼跃龙门这种事儿难度挺大的。”
冯远华不咸不淡地说着。
冯远华其实心里很明白,证物确凿,眼前这彭远征肯定是冯老失散的孙子。这一点已经无可更改。
只要冯老安排,取彭远征的血样到美国去做个血缘(DNA)鉴定,结果出来后冯老肯定要让他认祖归宗。
他无法阻挡。
他不过是想尽量用言语挤兑彭远征,试图让彭远征失态,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不良印象。
这样一来,就算彭远征进了冯家,也不会影响到他嫡系第三代接班人的地位。
彭远征静静地凝视着冯远华,目光平静。
片刻后,当他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冯老夫妻慢慢向这厢走来,才淡道,“我没有什么傲骨,但也不是一身贱骨头。
有些东西,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但请你记住,我无意攀龙附凤登高枝儿,况且,冯家的门槛是太高了,我高攀不起。”
冯远华面色一僵,刚要反驳几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哼。
他吓了一跳,听出了是自己爷爷的动静,立即回头来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笑道,“爷爷,您怎么出来了?您要回大红门里吗?”
冯老扫了冯远华一眼。
冯远华默然退了两步。

家宴的气氛尽管有一点沉闷,但面上还是尽欢而散的。
有老太太在,冯家的晚辈们谁敢不尽力奉承,老太太对彭远征极尽回护和亲昵,这种态度慢慢也就影响着其他人的态度。
张岚和她的儿子、女儿对彭远征的敌视之心不曾稍减,可冯伯霞母子就开始转变。到了后来,赵海南甚至主动跟彭远征说了会话,冯伯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这些微妙的转变,彭远征看在眼里,心头一片淡然。
跟冯家人的相处,融入这个显赫的大家族,对他来说,需要时间。
吃过午饭,老太太又拉着彭远征嘱咐了几句,这才坐车回了大红门里。而冯倩茹则拉着彭远征赶去京华大学的体育场,晚上就是京华大学90周年校庆晚会,下午他们要进行登台前的最后合练。
焦念波几个人早已等候在操场边缘,见冯倩茹和彭远征并肩行来,有说有笑,神态似乎有些亲密,这几个男女大学生顿时看得目光有些发直。
冯倩茹在京华大学校园里可是数一数二的高不可攀且美艳动人的公主,远远超越了校花的层次。她不仅有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有出众的才学,更有高人一等的身世背景。三者叠加,思慕者固然如潮,可真正敢追求冯倩茹的却没有几个。
真正的自惭形秽,感觉高攀不上,让人望而生畏。
不仅有焦念波几个表演队的队员,现场还有十几个过来捧场看热闹的学生,多是冯倩茹她们的同学。这些学生也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盯着彭远征,窃窃私语互相问着——这是何许人也?竟然……竟然跟冯倩茹貌似情侣一般!
冯倩茹和彭远征越走越近,焦念波等人清楚地听到心目中的女神用一种亲昵的口吻道,“远征哥,你是我们的领队也是教练,你看我们该怎么进行排练。”
“……呃……远征哥!”焦念波呆了一呆,他的大脑瞬间有些短路。
短短几天不见……居然快速发展到了哥哥妹妹的程度?天!
“倩茹,我看这样,我先把动作从头至尾给你们做一遍,你们一定要仔细观察,什么地方该快、什么地方该放缓,我都一一演示,然后咱们再进行合练。”彭远征说着,向焦念波挥了挥手。
冯倩茹点点头,旋即向焦念波大声道,“焦念波,你去放音乐,你们几个,先出场,让远征哥先做示范。”
冯倩茹的话说起来很自然。彭远征是她的堂兄,算是嫡系的至亲,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什么问题。但这话落入众人的耳中,多数学生心里都起了“惊涛骇浪”,尤其是几个暗恋冯倩茹的男生,望向彭远征的眸子里更投射着复杂。
“音乐——起。”彭远征屏气凝神,双眼紧闭,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状态。对于太极拳,他不仅是作为一种强身健体的技能功法来习练,还将之当成是传统文化的瑰宝来继承,怀着某种不足为人道的信仰般的虔诚。
彭远征不是那种英俊潇洒的奶油小生,但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刚毅,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儒雅和潇洒,尤其是当他神态专注地致力于某种事务,这种无言的潇洒更加具有感染力。
悠扬的音乐响起,彭远征展臂屈身,随着音乐的韵律和节拍,将一套简易太极拳打得酣畅淋漓又动感十足,动作极其舒展飘逸,单纯从表演的角度而言,已经达到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巅峰。
要知道,彭远征不仅有着前世近二十年的扎实功底,基本功很牢,而且他前世经常参加太极拳比赛和演出,经验非常丰富。
冯倩茹等人看得痴了。待彭远征的动作与音乐一起戛然而止的时候,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一些女生甚至忍不住发出兴奋的尖叫:简直是酷毙了,帅呆了。
……
……
一个下午紧张的排练,彭远征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是让冯倩茹这些队员们明白了如何跟上音乐的节奏,初步掌握了一定的技巧,如果临场不紧张,应付晚上的演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场边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随着冯倩茹时不时动作亲密地给彭远征递过一瓶矿泉水或者一块毛巾擦汗,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在京华大学校园内不胫而走——关于冯倩茹这个神秘男友身份的各种猜测,也演绎出不同的版本来。
当这些“流言蜚语”在几天后一股脑地传入冯倩茹的耳朵时,她不禁啼笑皆非,却又无法解释,只能淡然不加理会。
晚上的校庆晚会在京华大学的室内篮球馆举行,七点半正式开始。主席台上坐满了京城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还有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具有一定身份的京华大学校友。
如果把京华大学称之为国内培养高官和富豪的摇篮,恐怕没有人会反对。曾有媒体报道:据不完全统计,建国以来,拥有京华大学教育背景(曾在京华大学就读的本科生、研究生等)、在任的副省部级以上官员共有37人,而拥有京华大学教育背景的官员富豪人数近年更是呈明显上升趋势。
江北省委一把手徐春庭就在其中。徐春庭曾经是冯老的秘书,是冯老悉心栽培的干部,与冯家的关系很近。
当彭远征带着冯倩茹、焦念波等六个队员上台表演的时候,因为有冯倩茹的参加,徐春庭格外关注。而这么一关注,这个身材挺拔、太极拳造诣极深的年轻人的面孔,就在徐春庭心中留下了相对比较深刻的印象。
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在彭远征的带头引领下,队员们的动作没有出现失误,与音乐合拍相融,很富有表演性,几乎没有一丝瑕疵。
台下不少师生欢呼鼓掌,有不少中文系的学生和老师甚至认出了彭远征,王彪口中的那个暗恋彭远征的中文系大三“四眼小学妹”,在表演结束之后,竟然第一个冲上台去,给彭远征献了一束花,引起不少人的口哨起哄,将表演推向了高潮。
尽管他们之后还有几个节目,但冯倩茹等人显然没有继续观看的兴趣,他们兴奋地并肩向晚会现场外走去,一边商量着要去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走出篮球馆,焦念波突然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凑近冯倩茹和彭远征,暧昧地笑着,“彭哥,你的仰慕者一直跟在后面,你不给人家说几句话?”
彭远征皱了皱眉,笑骂道,“别胡扯,哪有的事儿!”
“彭哥,俺可不说谎,不信你回头看看呗。”焦念波一边轻笑,一边观察着冯倩茹的脸色,见冯倩茹神色平静还面带微笑,不禁有些诧异。

彭远征叹了口气道,“冯教授,我是想看情况把它卖了……”
彭远征的话还没说完,冯伯涛脸色就一变。
“乱弹琴!这种珍贵的传家宝应该一代代传下去,怎么能卖了?况且,这是关于你爸爸身世的纪念凭据,一定要好好保存才是。小彭啊,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为了钱动这种歪脑筋啊!”
冯伯涛差点就要发火。
“冯教授,我这也是出于无奈。不瞒您说,我家里急需用钱,我妈妈身体不好,急需用钱治病……我想我爸在九泉之下也是会同意的。”
冯伯涛眸中掠过一抹哀伤。
若是彭远征的身世属实,他早故的父亲彭玉强就是他的同胞兄弟。
可惜造化弄人,奈何奈何?
旋即冯伯涛父女对视一眼,轻道,“既然这样,小彭啊,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买主,免得你被人骗了,白瞎了这件宝贝。”
“那就谢谢冯教授了。”彭远征心下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
冯老夫妻出了大红门,进了大儿子冯伯涛的家。
在此之前,冯家的所有直系子女亲眷都聚集在了冯伯涛家的客厅里。
面色都有些奇异。
老头子寻找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音讯,突然就一下子冒出来个孙子,岂不是奇哉怪也?
“爸,我再三查证,这孩子的身世没有问题。他父亲彭玉强的身世,包括出生年月,都与二弟的情况吻合……”
冯伯涛的话还没说完,冯老太太就眼泪婆娑地挥手道,“伯涛,你不用说了,这肯定是你的侄子,不用怀疑了。
那枚玉佩,再加上你爸亲笔写的认亲凭据,这还能假得了?”
“哎,我那苦命的儿子啊……”
冯老太太想起自己失散的儿子去世,仅仅留下一个孙子,就不禁悲从中来泪眼婆娑。
“好了,还没有完全确定,淑珍,你别添乱。”
冯老沉声道,“让他交出实物,我亲自来验证,若是真实无误,那就是我冯家的孙子!”
冯伯林在一旁突然插话道,“爸,就算东西是真的,也未必说明这小子就是咱们冯家的骨肉,过去这么多年,他父亲又不在人世,很难再判断是真是假。”
“是啊,爸爸,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荒唐……这姓彭的孩子突然带着咱家的玉佩和爸爸的手书冒出来,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咱们冯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不能随随便便就接受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冯伯林的妻子张岚走过去为冯老爷子添了添水。
冯伯林两口子一唱一和,顿让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小女儿冯伯霞撇了撇嘴,正要开口反驳几句,却被丈夫赵庭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老爷子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老爷子还没说话,赵庭自不希望妻子多嘴,不仅引起老爷子不满,还要得罪二哥冯伯林。
赵庭心里很清楚冯伯林夫妻的心理状态。
老大冯伯涛夫妻在子嗣生育上异常艰难,后来查出是冯伯涛有些生育功能障碍。无奈之下,经过征求老爷子意见,才秘密抱养了一个女孩,就是冯倩茹。
换言之,冯倩茹并不是冯伯涛的亲生女儿。
冯家真正嫡系第三代,是冯伯林夫妻的儿子冯远华和女儿冯琳琳了。
只是这样一来,冯家的真正嫡系第三代,就是冯伯林夫妻的儿子冯远华和女儿冯琳琳了。
作为嫡长孙,冯远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将来冯家肯定会极全家之力培养,这才是冯家真正的接班人。
可一旦老爷子认回个孙子来,这种情况就有可能被改变。
以冯伯林两口子对冯老夫妻的了解,二老肯定会爱屋及乌,百倍补偿这个姗姗来迟的孙子。
冯老默然。
冯老夫人很不高兴地瞥了张岚一眼,却没说什么。
冯老扭头望着冯伯霞,淡淡道,“丫头,你怎么看?”
冯伯霞回头看了丈夫一眼,这才笑道,“爸爸,我觉得吧,不管怎么样,爸爸都应该见那个孩子一次,看看他手里的实物。
如果不是伪造,那基本上就是我们冯家的后代了。
既然是冯家的后代,那就该认,不认也说不过去,我想爸妈心里也会堵得慌!”
“就这样认一个孙子回来,是不是太草率了?”冯伯林沉声道。
冯伯霞撇嘴反驳道,“二哥,也不能这么说吧?身世吻合,连生辰八字都一摸一样,还有玉佩和爸爸亲自写的凭据,这还不够?”
“如果还不能确定,现在美国有一种亲属鉴定技术,隔代也是能鉴定出结果的。实在不行,托人去美国检验一下,只要爸爸和那个孩子能配型成功,那就不需要再怀疑了。”
赵庭突然插话道。
他之所以开口,是看穿了老爷子已经下了认亲的决心。如果老爷子的态度不明,他是绝不会随便说话的。
冯老默然点头,“伯涛,你来安排一下,我见见那个孩子,如果东西属实——小赵,就按你说的办!”
赵庭起身毕恭毕敬向冯老点头应是。
虽然是女婿,但在冯老面前,赵庭20年来都异常的谦卑谨慎,不敢有任何的失态和失仪,生怕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一丝不佳的印象,从而影响他的仕途。
赵庭出身普通干部家庭,与冯伯霞是同学,自由恋爱。
不过,当初两人能走在一起,也颇为不易。
成为了冯家的女婿后,凭借着自身超强的才干,赵庭趁势而起,从80年踏足官场,十余年的营运,已经位居一省高位。
既然冯老开口了,那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两日后,冯倩茹带着冯老的秘书和警卫人员直接找上了彭远征。
彭远征这回没有再躲避,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终于来了。
能不能成功改变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彭远征没想到,自己居然重生了。
回到了1991年,从华夏顶尖学府京华大学毕业时的这个炎夏。
他心情之激动难用语言形容。
心绪稍定,他的目光落在客厅的挂历上,面色微变。
7月25日!
今儿是他母亲孟霖生命走向毁灭的肇始。
彭远征的父亲彭玉强农民出身,16岁入伍,当兵8年,入党提干,24岁转业回到新安市机械厂,当了个小小的车间主任。
不久,彭玉强与特殊时期中受打击的走资派——江北大学校长孟庆涛之女孟霖结为伉俪,随后有了独子彭远征。
因为跟孟霖结婚,根红苗壮的彭玉强也受到批斗,落下一身病,彭远征6岁时撒手人寰。
特殊时期结束后,孟家人落实政策。
孟庆涛照旧当大学校长,长子孟军下海经商,次子孟强踏入官场,长女孟萍在话剧团当了艺术家。
翻身后的孟家人再也看不起彭玉强,觉得他是个出身卑微的泥腿子,根本不配与孟家结亲。
所以彭玉强死后逼迫孟霖放弃儿子改嫁,孟霖坚决不肯。
孟父勃然大怒,与孟霖断绝父女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一晃十年。
彭远征考入国内顶尖学府京华大学,今年毕业分配在白云观乡政府。那年月的机关单位还不像后世那么吃香,尤其是在乡下。
听到儿子被近乎发配到偏远的山区,孟霖坐不住了。
她厚着脸皮回娘家去求当副市长的二哥孟强帮忙,试图为儿子调换一个在市里的单位,结果受到无情羞辱。
随后,孟霖四处求人未果,当出纳的她私自挪用公款5000元,去给管分配的人事局副局长送礼。结果被单位发现,一时就寻了短见。
往事风驰电掣。
彭远征霍然起身,攥紧了拳头。
重活一世,他即不能让母亲受辱而被逼走上绝路,也不愿意再走前世窝囊憋屈的人生轨迹。
他毫不犹豫出门打个黄色面的,直奔位于市中心的孟家。
这是干休所内一幢独立别墅,孟强一家四口居住。
彭远征猛一推开院门,三两步冲上了内门台阶,开门既是孟家客厅。
眼前是一幕让他愤怒得发狂的场景:
孟强夫妻一左一右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孟霖双膝跪在那里,泪流满面,肩头轻颤。
孟强的儿子孟小刚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神色不善,口中似乎还在数落着什么。
彭远征前世并不知晓母亲在孟家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羞辱,今日亲眼所见,心痛如绞。
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的母亲,一辈子都从未向命运低头的坚强女子,为了儿子,下跪求人还被漠视!
“妈,起来!”彭远征上前一把扶起孟霖。
孟霖挣扎了一下,勉强笑道,“远征,这是你二舅和二舅妈……”
彭远征看也不看孟强夫妻一眼,冷道,“妈,别说了,咱们走!”
彭远征硬拽着孟霖往外就走。
“没有家教,下三滥的东西!”孟小刚冷斥道。
彭远征回身指着孟小刚,声音冰冷低沉:“你有家教?到底谁才是下三滥的东西?”
“你们孟家一家老小当初被批斗被镇压的时候,是谁照顾你们?
是谁偷偷地背着你们去医院治伤?是我爸!
又是谁一次次省下口粮风雨无阻地给你们一家老小送饭……还是我爸!”
“在孟家众叛亲离的时候,我爸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你们身边……我爸为了保护你们,为了不跟我妈离婚,最后被活活折磨致死!”
“好了,孟家平反了,你们又成了上等人……回头摸着心窝子问问,孟家人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彭远征畅快淋漓地怒吼着,郁积了前世今生的愤怒,暴风骤雨般的喷射而出。
然后不由分说就带着母亲离开孟家。
路上孟霖长吁短叹,情绪低沉。
“远征,我来求你二舅帮你调个工作,你这样一闹,全搞砸了。”
“妈,咱不求他们!看看他们怎么羞辱你的?这种亲戚,不要也罢!”
“好了,妈,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在京城有个同学,父母是中直机关工作的领导,我给同学打过电话了,他说可以给我帮忙。”
“真的吗?”孟霖有些惊喜抬头道,“这敢情好。走,陪妈去银行取点钱,你拿去好办事!”
……
下午,孟霖回厂里上班,彭远征回家从她房中找出了个泛黄的布包。
打开,里面是一张皱皱巴巴黄色的粗草纸,还有枚古色古香的龙纹玉佩。
草纸上用毛笔写了几行字,字迹都有些模糊发黄了。
这是父亲彭玉强留下身世信物。
可惜彭玉强还没来得及去认亲就病故,而上辈子,彭远征也是在母亲去世后才发现这些。
随后也查找出些眉目,但后来觉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父母又不在世,冷不丁找上门去,难免有攀龙附凤的嫌疑,白遭人冷眼。
况且豪门深似海,能不能认成亲还是一个未知数。颇有几分傲骨的彭远征就此作罢,认亲的事就耽搁下来。
但现在看来,这不是傲骨,是愚蠢又迂腐。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他将这些东西放进了自己的挎包中。心中默道:这一辈子,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他给母亲留了张条子,准备进京寻亲,这是他逆转命运的关键一步,宜早不宜迟。
正要出门去火车站,门却被敲响,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留着一头披肩发的靓丽女孩。
她笑意盈盈,娇艳如花。
“曹颖?”
曹颖意识到彭远征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胀鼓鼓的胸前,面色飞霞。
但她是故意穿这条紧身的裙子来的。
她鼓起勇气,红着脸轻道:“老同学,你不准备让我进去坐坐吗?”
彭远征尴尬一笑,赶紧让开路让曹颖进来。
曹颖是他高中同学,机械厂党高官曹大鹏的女儿。
前世大学毕业后两人一度在一起,但因她父母强烈反对,半路分手。曹颖被逼着嫁给一个干部子弟,结婚半年就离婚了。
彭远征后来也找个女教师走进围城,但婚后他总忍不住拿曹颖的尺码与后者做比较,婚姻维持得时间更短。
所以,再见曹颖一时恍惚,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两人热恋时的某些不宜画面,他当时对曹颖的双D真的是爱不释手啊。

酒过三巡,冯倩茹突然轻轻笑道,“彭教练,我倒是认识一个古玩专家,要不然我替你们牵牵线,介绍一下?”
彭远征回望着冯倩茹镇定自若地笑着,“那敢情好,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这枚玉佩看起来很像是出自宫廷之物,一定是古董,你可千万要保存好了。”
冯倩茹举起酒杯,目光深邃道,“彭教练,我敬你一杯!”
“谢谢。”
……
京师,冯倩茹家。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冯倩茹的母亲宋予珍接起了电话。
“倩茹啊,我是妈妈。”
“妈,我爸在家吗?”
“在呢,正在跟你叔叔说话。”
“妈,您马上让我爸接电话!”
听到女儿的声音有些急促,宋予珍皱了皱,却是抓起电话通向丈夫冯伯涛喊了一嗓子,“老冯,倩茹找你,说有急事!”
冯伯涛没有在意,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不过,当他接起电话,听女儿在电话那头急匆匆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大变。
握着电话听筒的手都有些颤抖。
宋予珍在一旁皱眉道,“怎么了老冯,是不是倩茹出啥事了?”
冯伯涛脸色凝重,缓缓放下听筒,摇了摇头,“予珍。伯林,刚才倩茹电话里说,她有一个校友拿出了当年爸留给老二的认亲凭证,那块前清龙纹玉佩。”
冯伯涛的话音一落,宋予珍惊讶地长大了嘴,而冯伯林更是噌地一声站起身来,急道,“当真?”
“倩茹这孩子从来不会说假话。她正在跟这个小伙子吃饭……”
冯伯涛沉吟了一下,“这事非同小可,伯林,我看这样,你亲自去一趟,问问倩茹具体情况——我马上去大红门里,向老爷子汇报!”
冯伯林凝声点头,“好,大哥,我这就赶过去。”
“伯林,先不要声张,等搞清楚状况再说。”冯伯涛叮嘱道。
冯伯林嗯了一声,匆忙而去。
冯伯林离开,冯伯涛长出了一口气,向自己妻子轻轻道,“予珍,你在家里守着电话,我马上去跟爸爸说这件事。这么多年了,头一次有了老二的踪迹,我想爸妈会非常高兴的。”
“你去吧,我在家守着。”宋予珍温柔地点头答应下来。
冯伯涛驱车直奔大红门内,一路上感慨万千。
寻找几十年没有结果的失散的弟弟突然有了下落,这让他激动万分,一时间情难自已。
而当年,他也不过才两岁多一点。
幸运的是,当时他被寄养在县城一个地下党人的家里,并没有与父母离散。
……
饭店那头,彭远征与焦念波这些队员们打成一片,非常火热。
冯倩茹说话极少,面带矜持的微笑,却基本上不太搀和众人的酒间谈笑。
只是彭远征明显感觉到冯倩茹其实一直都在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他,美眸中闪烁着一丝丝不为人知的异样光彩。
彭远征眼角的余光从冯倩茹高华秀美的容颜上扫过,心头笃定。
前世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京城女商人冯倩茹,从她口中听说,她爷爷开国元勋冯老的一个儿子,抗战时失散不知下落。
随后彭远征又在《华夏春秋》上读到冯老的一篇回忆文章,发现其中信息与父亲的身世高度吻合。
当时彭远征有心认亲,后又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父母都不在世,冷不丁找上门去,难免有攀龙附凤的嫌疑,白白遭人冷眼。
况且,豪门深似海,能不能认成亲还是一个未知数。
颇有几分傲骨的彭远征就此作罢,认亲的念头也就耽搁下来了。
现在想想,是不是傻?
这枚龙纹玉佩对于冯家人来说肯定耳熟能详,冯倩茹不可能认不出这枚玉佩来。事实上,冯倩茹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认亲豪门绝不会这么简单。
在彭远征看来,他已经主动释放出关键的信号,如果冯家人重视,接下来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彭远征发现冯倩茹席间不断抬腕看表,眉宇间不经意地透出一丝焦躁不安来。
他心头一动,就装着酒醉起身来向众人告辞。
“彭教练,怎么这就要走?再坐坐吧。”
冯倩茹见彭远征要离开,不由有些发急,起身劝道,同时向焦念波使了一个眼色。
焦念波立即扯住彭远征的胳膊笑道,“彭哥,不行,你不能走,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这点酒算什么?不行,咱们得继续喝,不醉不归!”
“是啊,继续喝,不能走啊,彭教练!”其他几个队员也跟着劝。
“不行了,不能再喝了,下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感谢大家的盛情,明天,明天我回请你们。”
说着,彭远征看似不胜酒力其实很巧妙摆脱了焦念波几个人的拉扯,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大步走向包房门口,然后推门而出。
冯倩茹轻轻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可等她追出去,彭远征早就失去了踪迹。
冯倩茹轻抿嘴唇,皱着好看的柳眉儿,没有回包房,直接去了酒店大堂。
不多时,一个戴着黑色墨镜身穿白色衬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杆笔直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入。
冯倩茹立即迎了上去。两人对面站着,小声低语。
在酒店楼梯与大堂的拐角处,彭远征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这边心念电闪。
男子穿着简单严肃,气度不凡,从冯倩茹的表现来看,可以断定是她的长辈。
两人站在大堂里简单说了几句话,中年男子就匆匆而去。
彭远征透过大堂的落地窗户,发现他上了一辆军方牌照的212越野吉普车,便猜测此人正是她的二叔冯伯林,某野战师师长,即将晋衔少将,升迁为某集团军司令部参谋长。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
冯伯林亲自过来,表明了冯家对此事的高度重视。
但现在还不是与冯家人相见的最佳时机。
他深知这种高门门庭森严,暗藏的机锋和波澜,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
他必须慎重。
因为中间存在一些不确定的突发因素,甚至可能存在风险。
彭远征找了家照相馆,将手里的龙纹玉佩和冯老当年的认亲手书拍了照。
在没有相当的把握之前,他不会将这些证据交出去。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彭家客厅,两人面对面坐着。
曹颖轻道:“你分配没?在哪个单位?”
“嗯……分配到白云观乡政府了,不过还没去报到。”
“乡政府呀,倒是不错,就是这个乡太偏远了,也很穷的。”
曹颖皱了皱好看的柳眉儿,“你是名牌大学生,不应该被弄到乡下去吧?人事局怎么搞的?”
彭远征淡笑道,“我正准备找人调一调,实在不行去乡下锻炼两年也挺好。”
“你呢?”
“二中。”
“挺好,光荣的人民教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尬聊着,但很快就聊不下去了。
因为彭远征身上背着挎包一直没取下来,曹颖就是再傻也猜出人家要出门,只好起身告辞。
彭远征也没挽留,毕竟他急着去火车站。
曹颖失望离去。
尽管她鼓足勇气来找彭远征,但终归还是因为女孩的矜持没能道明心迹。
望着她曼妙婀娜的落寞背影,彭远征顿有种上前抱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热一番的冲动,但还是控制住了。
如果不能改变命运的轨迹,不要说儿女情长,就连这一次重生都失去了意义。
如果没有一个全新未来,他心里的遗憾又何止是曹颖这一处。
况且以他的现状,曹家父母根本不可能接受他,只能让曹颖夹在其中更加痛苦。
当天下午,彭远征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
当晚在死党兼大学舍友王彪家住下。
第二天一早,彭远征独自出门去了母校京华大学。
红墙绿瓦掩映之下,古色古香雕梁画柱的校门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学校而是衙门,这正是这座百年名校的与众不同之处。
进了熟悉的校园,他一路疾行,直奔位于西南角的训练场馆区。
左侧的开放式篮球场上有两队人激战正酣,右侧的竞技场上则有不少人练着气功。
当然,也有十几个人在晨练太极。
从80年代中后期开始,全国掀起了全民气功热,习练五禽戏、鹤翔桩、罗汉功,后来是香功。太极拳热,其实是气功热的一个副产品。
彭远征站在场边站了一会,就见不远处的林荫道上并肩走来了七八个身着白色太极拳训练服的青年男女,显然是京华大学的学生。
彭远征放眼望去,眼前顿时一亮。
他要找的人来了。
前世那个妩媚高贵的女商人,如今充满青春气息的大学生冯倩茹。
白色的鸭舌帽把她那盘起的长发和半张脸都给遮住,但绝美的容颜和高华的气质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信的雍容。
同时,彭远征还发现了一个熟人,中文系的小学弟焦念波。
场上放起了云水禅心的音乐,一群男女学生就开始乱哄哄习练起太极。
彭远征靠近场边,故作随意也打起同一套动作。
他前世在乡里任职,闲来无事,就随白云观乡的道人精研了十几年的太极,后来还是县里的太极拳协会主席,绝对的太极高手。
他的动作飘逸舒展,招式圆润流畅,虚实莫测。到后来更是虎虎生风,招招有法,自然贯通,疾若暴风骤雨,缓如小溪潺潺。
自然就引起了这群学生的高度关注,纷纷给他鼓掌喝彩。
焦念波跑过来喜道,“彭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都毕业回新安了吗?”
“我来京城办事,回学校来看看。小波,你们这是要参加建校50周年庆的表演吧,照你们这个练法,我看也难登台。”
冯倩茹在旁打量了彭远征几眼,摆摆手招呼焦念波过去,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焦念波又跑过来热络道:“彭哥,没想到你还是打太极的高手,我们正愁找不到教练,你帮我们训练几天可以不?”
彭远征痛快答应下来。
专程跑到京城来本就是为了寻机结识冯倩茹,他怎么会拒绝?
……
中午,京华大学西侧一家酒店,冯倩茹定了一个包间,要请彭教练吃顿饭表示感谢。
几个队员陪着彭远征在包间里等候着,冯倩茹却没有出现,据说是洗澡换衣服去了。
冯倩茹的身份是一个无形的忌讳。彭远征没有开口问,而焦念波等人也避而不谈。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混得极熟。都是年轻人,年纪都差不多,又是一所大学的校友,隔阂很容易被打破。
菜都上齐了,冯倩茹才姗姗来迟。
她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乌黑如云的长发湿漉漉的,被一个蝴蝶发卡夹起来,俏脸发红,更添几分高华妩媚。
冯倩茹招呼着众人入座,还要了几瓶啤酒。
几杯酒下肚,焦念波嘿嘿笑道,“彭哥,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太极大师……什么时候学的太极拳啊,在学校里也没见你玩过。”
“我就是小时候学了点皮毛,一直揣摩着练习,没有撂下而已。”彭远征随意应付了过去。
焦念波举杯跟彭远征碰了碰,“对了,彭哥,你回京办什么事啊,住哪里?”
“暂时住同学家里。”彭远征深吸口气,“我家里有个小玩意儿,我妈说是古董,我来京城想找个专家给鉴定鉴定,看看是不是真货!”
“古董啊,啥玩意儿,给咱们开开眼呗?”焦念波好奇问道。
彭远征心念微动,他决定试探冯倩茹一下。
他取出那枚关乎父亲命运身世的龙纹玉佩,轻轻放在桌上,“就是这么一枚玉佩。”
众人凑了过来,俯身看去。
彭远征坐在那里,目光紧紧地盯着冯倩茹,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
果然,冯倩茹的脸色骤然一变,清丽的嘴角在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她猛然抬头凝望着神色从容的彭远征,眸光中闪烁着一些极其震撼的光彩。
只是这种光彩瞬间就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缓缓坐了回去,若有所思地望着彭远征,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对这枚玉佩的品头论足,却是再也没有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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