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张伯如今的栖身之所。
床上还躺着一位老妇人,她瘦骨嶙峋,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瞧见我进来,嘴角微微牵动,流着口水,努力地朝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屋内光线昏暗得近乎死寂,没有一扇窗户,空间狭小逼仄,除掉那张床,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屎尿味,熏得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胃里一阵翻腾。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不适,张伯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慌乱地拿起一张矮凳子,用袖子反复擦拭,仿佛要把那些生活的窘迫和尘埃一并擦去。
然后才把凳子放到我跟前,讪讪地说:“坐,不知道你要来,也没提前准备,没啥能招待你的。”
我强忍着内心的酸涩,不在意地笑了笑,看向床上的妇人,轻声问道:“这位是婶子吧,婶子看上去身体不太好?”
张伯神色惆怅,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哀伤,缓缓答道:“可不是身体不好嘛,瘫在床上都三四年了,现在除了还有一口气在,啥都不能自理。
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又得上班,又得伺候她,挣的那点钱,还不够她每月的的药费。”
听闻此言,我面露同情之色,心中不禁感叹。
怪不得张伯衰老得如此之快,这般年纪,既要照料病重的亲人,又要为了生计奔波,实在是艰辛无比。
“听说咱们这块几年前拆迁,大家都分到不少钱还每家每户都分到了房子。
按道理,张伯您不该这么辛苦的吧。”
“哎,都说家丑不外扬,我这家丑不用扬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说来也不怕小鱼儿你笑话,那几年可不是风光了几年。
可这命啊都是上天注定了的。
注定了我们没那个富贵命。
这笔钱,反倒成了祸害。
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生了个败家子。
小时候好好的一个孩子,哪成想,一朝富贵后,竟然沾上了赌瘾。
那钱,是没个两三年,便都被他拿去填补了他赌博的窟窿。
好好的一个家,就给他作散了,儿媳妇也带着孙女走了。
可他非但没有醒悟,反而还变本加厉,借高利贷赌博,越陷越深。
那放高利贷的人能是好人吗?
他们找来家里,给他好一顿打,还扬言要砍了他的手脚。
我本来不想管他了,就随他去了,砍了手脚,好叫他不敢赌了。
起码我们还留的几套房子,收租金也够平常的开销了。
可我家老婆子不忍心看他受这种苦呀。
趁我不在家,偷偷把房本给了他。
这下好了,房子没了,他却狗改不了吃屎。
又欠下一大笔赌债。
讨债的人来到家里,把我们赶出门,我才知道几套房子也给他赌没了。
老婆子当场便被气得脑溢血,经过抢救才捡回来一条命,但也只剩一条命了。
你看,这就是他纵子,溺子的下场。
我恨呐,悔呀,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我恨不得压根儿就没拆迁这档子事儿。。”
谈及往事,张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老泪纵横,泪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躺在床上的婶子也被勾起了伤心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那哭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回荡,更添了几分凄凉。
哎,又是被赌博害惨的一家人。
尽管心底对两位老人的境遇满是怜悯,可我并未忘却此行的目的。